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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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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是小錢。

可能一宿沒怎麽好好休息過,他依舊穿著昨天那身土裏土氣的牛仔服,眼圈有點發黑,眼球有點血絲,因而令一張臉看起來有點呆。縱然如此,畢竟是聯邦調查局的,僅一個晚上就排除掉全上海那麽多家酒店旅館找到了這裏,找人的速度自是沒話說,雖然他們在那些連環殺手案裏的表現並不如此給力。

“你在我身上裝竊聽器了?”於是一邊撿起坎肩把自己裹緊,我一邊問他。

他聽後笑笑,朝一旁的斐特拉曼看了一眼。“你以為那玩意兒想裝你身上就隨便能裝上的麽,況且你疑心病多重吶,A。”

“你這是誇獎我?”

“算吧。”目光轉回到我身上,他又道:“其實也沒什麽,報案時他們提供了昨天晚上一整晚的監視錄像,湊巧被我看到你和你朋友到前臺做登記那段,雖然很短,但好歹讓我知道了你們的下落。”

聽他這麽一說,我想看樣子昨天用吊牌冒充信用卡做交易的那些鏡頭必然逃不掉,所以幹脆閉上嘴,等他繼續往下說。

他卻將目光再次轉向斐特拉曼,指了指他邊上的沙發問:“我能坐下麽?”

我剛想替他回答,斐特拉曼卻朝邊上讓開了一些,點點頭:“請坐。”

小錢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如釋重負地伸了伸腿,繼續道:“說來也巧,關於你們倆的視頻,總共不到兩秒鐘長度,之後,至少有大約一小時左右,鏡頭裏一直出現一種幹擾狀態,什麽圖像也沒有。”

“幹擾?”我問。

“是的,類似電磁幹擾,但酒店保安部推測可能是攝像機出了點故障,因為包括酒店服裝部和餐廳,都出現了類似的狀況。”

我挑了挑眉:“那可真夠巧的。你怎麽認為?”

他撓了撓頭,看看我:“暫時先以保安部的說法為準吧,技術上的東西我不是行家,不好說。”

“那對於你們來說可就增加麻煩了,一小時的時間可以發生任何事。”

這話讓他再次笑起來:“也對啊。啊,對了……”忽然想起了什麽,他挺起背坐了坐正:“為什麽把我給你的房卡給扔了?”

“我不太喜歡那家酒店。”不假思索,我回答。

他笑:“不喜歡?那還好。如果是為了斷掉咱以後的聯系,那可就不太好了。”

我看了看他的眼睛,不確定他這是認真說的,還是在和我開玩笑。但他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所以他心裏頭到底在動些什麽念頭,倒也真不好說。於是沈默了片刻,我對他道:“你來這裏不會就為了特意告訴我們酒店被人騙錢的吧?”

“呵,當然不是。”說著話從隨身帶著的皮包裏取出一摞照片,攤開放到我面前:“你說在我之前你還被另一批自稱是聯邦調查局的人找過,昨天我跟美國那邊的人交涉了一下,他們轉給我這些照片,你看看是不是這些人。

我拿起照片翻了翻,一眼看到一張被玻璃紮得幾乎面目全非的臉。

手抖了下,繼續朝下翻。之後那些照片上的人雖然我在現場都已經親眼目睹過,不過經由照相機的拍攝,那些觸目驚心的巨大傷口清晰得令人微微作嘔。“是的,就是他們。”匆匆翻完,我把照片交還給小錢。

小錢收起照片對我道:“他們的確是聯邦調查局的人,但都不是現役人員。”

“哦?那他們為什麽……”

“為什麽頂著FBI的名義找你?”

“是的。”

“我們也想知道,可惜他們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我沈默,悄悄朝斐特拉曼看了一眼。他默不作聲在一旁坐著,一邊若有所思地望著小錢。

這時小錢又道:“當時你是不是在這輛車裏。”

我不確定是否要實話回答。

“雖然你應該是把車裏你所留下的痕跡都處理過了,不過我們還是從一些皮屑的DNA裏找到了你存在過的痕跡。”

“DNA……”

現在查案的工具是越來越高科技了,所以我想,就算我再不想坦白,似乎也沒什麽意義了。因而點了點頭,我道:“是的,那天他們用FBI的名義把我強行帶上了他們的車,所以當時我的確是在那裏。”

話剛說完就見他咧嘴一笑,輕輕摸了下自己的板寸頭:“其實我們並沒找到你的DNA,發覺你還挺容易被蒙的,A。”

我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見狀他斂了笑,重新坐坐正對我正色道:“好了不開玩笑了,我們說正經的,A,你能不能給我回憶一下當時他們那輛車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發生了什麽狀況導致他們一個死於巨大的沖擊,其餘死於互相射擊。這看起來實在有點奇怪不是麽?”

“我不知道。上車前他們給我用了麻醉藥,所以他們出事的時候我正處在昏迷當中。”

“所以你什麽都沒看到或者聽到。”

“沒錯。”

“那麽車裏還有其他人麽。”

“什麽?”

“車裏除了你和這幾個冒充FBI的人,是不是還有其他人。”

“沒有。”不假思索,我幹脆回答。

“是麽?”他對我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目光又朝斐特拉曼的方向掃了一眼,他自言自語似的道:“當時的情況,很顯然車子在急速中撞到了什麽,所以產生了那樣的沖擊力將司機推出了車窗。但車子前面並沒有任何東西,它離開那根唯一可能對它造成威脅的電線桿距離還有很大的一段距離,如果說那是因急剎車而起,那麽車的擋泥板上那一大塊凹槽又怎麽解釋。真奇怪不是麽。”

“是很奇怪。”我應道。

“而更奇怪的是那輛車前面的狀況。離車不遠的縱向路面有一條至少十米長的斷裂帶,好像被什麽東西攔腰鏟斷一樣,而那根離車還有一段距離的電線桿,就好象被什麽東西猛地撞過,攔腰斷成了兩截。你說……這情形能讓你想到什麽?”

“科幻片?”

“呵,”他撲哧一笑,臉微微一紅:“還真有點像。”

“可惜我沒能看到當時的情形,我猜一定比電影要精彩。”

他不置可否,只是將目光轉向我的鞋子,微微吸了口氣:“鞋子很漂亮。”

我下意識收起腳:“謝謝。”

“這牌子很貴的吧。”

這次輪到我不置可否。

他倒也不介意我的沈默,目光繼續往上,從我的禮服一直到我裹在身上的坎肩。繼而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單純呼氣,還是某種嗤笑。

隨後又道:“其他人死於互相襲擊。四個人,四個人手裏都握著槍,並且都維持著開槍的姿勢。似乎是行車途中突然間一下子起了內訌,不過即使是內訌,我也從沒見過有射擊得那麽整齊的一個案例。”說到這裏頓了頓,他輕輕嘆了口氣:“所以說A,真太可惜了,為什麽當時你就沒能醒著,不然我猜,你一定會見到一幕讓你終身難忘的東西。”

“無所謂。”我道:““最近我見過的能讓我終身難忘的東西多到數不過來,所以,無所謂多一幕還是少一幕。”

“呵,是麽。”挑了下眉,小錢沖我笑笑:“好吧,不提這個了,今天來還有件事要找你,這件事對於我們來說比較重要。”

“什麽事?”

“關於那匹戰國錦帛,你想起什麽來了沒?”

“沒有,我早跟你說了,那時候我還小,而且發高燒到昏迷,對於那地方的左右東西,我差不多都忘幹凈了。”

“那你為什麽還去長沙找莊秀英?”

最後那三個字一出,我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

這細微的情緒變化很快入了那探員細長的眼睛裏,他朝我微微一笑,好似得到了某種滿足。

“莊婆婆是我爸生前的好友,我回國探望她,有問題麽?”

“沒問題,但她卻因為你的到來而丟了命,這卻又問題。”

終於還是問到了這個點子上,雖然我盡量回避開來,也存著份僥幸。

但並不意外他能調查到這些。

“是的,她因為我的到來而丟了命,我想我爸爸一定不會原諒我。”

“那些追殺到她家的人是誰你知道麽。”

我搖頭:“不知道。”

“那女人過去是個巫醫,當年你父親帶隊挖掘那座西漢古墓的時候,他就把你寄宿在那女人家裏,不是麽。”

“是的,沒錯。”

“據我們了解,當年你病重的時候你父親曾帶你找過她,並且她醫好了你。”

“什麽?!”這句話令我吃了一驚。

爸爸他曾找娭毑醫治過我?並且她醫好了我??這怎麽可能,我明明記得我是在醫院裏醒過來的,如果真是娭毑治好了我,爸爸為什麽從沒有告訴過我?!

於是當下我厲聲追問:“你聽誰說的!”

小錢看了我一眼,鏡片後的目光微微有些閃爍。

“當地人。”片刻後他推了推鏡架對我道。“給你治病的時候有不少人去圍觀來著,難道你父親從來沒對你說起過麽。”

“……沒有。”

他再次推了推鏡架,將視線從我臉上移開:“不難理解,也許他覺得巫醫什麽的傳出去會令他難堪,畢竟他是個學者。”

這麽說倒也有點道理,可真的是這樣麽?為什麽對此我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我讓你迷惑了是麽。”見我不再吭聲,小錢又問我。

“有點。”

“你也一樣。”

“我?”

“你讓我也迷惑。”

“為什麽。”

他沒有直面回答這問題,沈思片刻,話頭一轉,他突兀道:“你為什麽要做販賣古董的生意,A,你很缺錢麽。”

我怔了怔,然後道:“你可以理解為這是我的愛好。”

“愛好,”他笑著撓了撓頭:“呵……這愛好會要了你的命。”

“生活有點刺激才會比較精彩不是麽。”

他笑得更深,並且點了點頭。“那麽,能不能透露下那個油王找你買的東西是什麽,A,那個編號為00368M的東西。”

這問題令我心裏再次咯噔一下。

這男人真的很喜歡搞突然襲擊。每每繞那麽大一圈子,把你繞暈了繞松懈了,然後突然給你一個措手不及。

不由自主將目光再次望向斐特拉曼,卻隨即發現小錢也正在朝他看。

難道他知道些什麽了?

想到這,只覺得一股血氣湧上自己的臉,我頭微微一陣發暈。

險些跌倒,小錢眼明手快站起來扶了我一下:“你怎麽了?”

“沒事,可能沒睡好。”

這回答並沒有讓他滿意,他目光在我臉上停了好一會兒,直到斐特拉曼無聲無息走到他身邊,將我從他手裏接了過去,他才揚起嘴角,朝斐特拉曼微微一笑:“她臉色似乎不太好。”

“昨晚我們一宿沒睡,她累了。”

斐特拉曼的回答令那年輕人細白的臉漲成粉紅,有些尷尬地咧了咧嘴:“這麽說,我還是先告辭讓她休息下比較好。”

“是的。”

“那麽這份東西我先放在這裏,等你休息好了希望你能看一下。”

“交給我就行了。”伸出手,斐特拉曼將小錢試圖遞給我的一大包東西接到手裏。

這舉措似乎讓小錢有了那麽點情緒,因為有那麽瞬間我看到他兩條眉毛微微皺了皺。但很快就又舒展了開了,仍然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然後他朝我看了一眼,嘴張了張似乎還想對我說些什麽,不知怎的又住了嘴。

隨即轉身離開,直到門在他身後關上,我看了眼斐特拉曼手裏的那包東西:“是什麽?”

他沒吭聲,只將那包東西隨手丟到了桌子上。

東西並沒有包得很緊,落到桌子上的一瞬隨即就散了開了,原來是一摞文件,還夾雜著不少打印出來的相片。有幾張落到了地上,我推開斐特拉曼的手走了過去,從地上拾起一張看了看,隨即一呆。

因為我在照片上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很熟悉,因為幾天前我才在上海的街頭跟他有過一番追逐戰。

可是這張照片的年代卻是1939。

1939年36號坑墓的挖掘現場照片,為什麽伊甸園會出現在那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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